“史上最严”未成年人防沉迷网络游戏新规实施已一个多月,南方都市报近日对当前防沉迷网络游戏现状进行调查发现,游戏行业虽然出现了积极变化,但仍有“老毛病”没有根除。
早在防沉迷新规出台前,南都记者调查发现,部分短视频平台有主播推荐的网游无需实名认证即可注册账号,部分游戏甚至可以一键生成游戏账号和密码,游戏充值畅通无阻,无需实名认证。
如今,相关乱象仍未杜绝,其中,在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上,仍有游戏主播通过平台官方广告系统接受并推广无版号游戏或假版号游戏,部分游戏甚至无需实名认证即可付费充值。
下载 9 款游戏,只有 1 款有有效版本号
“点击右下角的‘黄铃’,有一个仙侠游戏,进去创建角色就能得588”,快手游戏直播间里一名游戏主播不断引导观众点击下载他推广的角色。南都记者顺着主播的引导,下载安装了《无尽修仙-飞剑问路》手游。
值得注意的是,《无尽修仙-飞剑》的游戏登录页面,并未标注任何有关版本号、游戏版号、游戏运营单位、游戏出版单位等信息。但根据《关于移动游戏出版服务管理的通知》的要求,移动游戏上网出版运营时,游戏出版服务单位应当对游戏内容完整性负责,并须在游戏开始前和“健康游戏忠告”后设置专门页面,标明游戏著作权人、出版服务单位、批准文号、出版号等经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核准的信息。
同时,游戏行业网站版号查询结果显示,与《仙侠无界-飞剑道道》相关的游戏仅有《飞剑道道》,但后者的游戏内容类别为页游而非手游。换言之,《仙侠无界-飞剑道道》是一款没有版号的游戏。
上述案例并非孤例。在快手游戏直播频道上,南都记者随机选取游戏直播间进行观看,并通过“黄小铃”下载了《未来彼岸》《九界之战》《萌宠爆破》《英雄联盟手游》《火龙来袭:龙城之战》《仙梦九歌》《幻影剑舞》《剑与仙》等8款游戏进行测试。
其中,8款游戏中仅有《英雄联盟手游》拥有正确的版本号,其余均为无版本号或已应用版本号的游戏。
其中,《萌宠消消乐》《剑与仙》两款游戏均未在游戏登录页面披露“版号、游戏版号、游戏运营单位、游戏出版单位”等信息,游戏产业网版本号查询结果中亦未见上述两款游戏的版本号信息。
同时,《仙梦九歌》等6款游戏的游戏页面虽然标注了相关信息,但产品并非所称。根据游戏行业网站版本号查询结果显示,《仙梦九歌》游戏界面标注的版本号实为《仙梦奇缘》(V1.0),《幻魔剑武》标注的版本号实为《仙侠神域》(V1.0),《决战九界》标注的版本号实为《飞虎倚天情缘》,《彼岸未来》标注的版本号实为《天剑奇缘》,《护龙合集:龙城决》标注的版本号实为《热血合集》。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无版号游戏中,《彼岸未来》和《火龙来袭:龙城之战》依然存在无需实名认证的付费充值问题。其中,在《彼岸未来》中,玩家只需点击“一键登录”,通过手机号即可完成游戏账号注册。玩家也可以点击实名认证窗口右上角的“跳过”按钮,无需实名认证即可玩游戏。在充值游戏时,《彼岸未来》页面会再次弹出实名认证窗口,但依然可以选择跳过。选择充值金额后,会顺利跳转到对应的充值确认页面,全程畅通无阻。
您可以在“未来”支付页面选择跳过实名认证。
在《火龙来袭:龙城之战》中,玩家在游戏登录页点击“立即注册”按钮后,游戏会自动生成游戏账号和密码,进入游戏后即可顺利充值、消费,全程无需实名认证流程。
此外,南都记者还对微视、哔哩哔哩、虎牙、斗鱼等短视频平台或游戏直播平台的游戏推广合规情况进行了调查。其中,南都记者在微视、哔哩哔哩的页面上未发现明显的游戏推广链接,而斗鱼、虎牙的直播页面则有游戏推广链接。游戏类型较为单一,主要为《捕鱼达人》《英雄联盟手游》等常规版号的游戏。在抖音平台上,南都记者在其直播间随机选取并下载了《封灵秘籍》《守护大陆》,并能在相关网站查询到对应的游戏版号、运营单位、出版单位等游戏资质。
“平台也要对主播的个人行为负责”
10月11日,南都记者将上述情况反映给快手未成年人关爱计划热线。快手客服表示,“黄铃”是快手平台内的商业推广功能,里面的游戏必须经过官方审核认证后才能上架推广系统,主播才可接单推广。但游戏主播推广的游戏大多没有版号或使用游戏版号,甚至无需实名认证即可充值,快手需要安排专人核实,若情况属实,将对相关游戏进行下架处理,并对相关主播进行处罚。
据了解,“黄铃”是快手快速接单的商业推广任务,是主播、客服、平台确认后植入直播间的推广任务,支持表单采集、App下载、H5品牌推广三种推广内容,游戏推广则主要以App下载的形式出现,其他平台也有类似的功能和服务。
“引流到游戏是网络广告最简单的变现方式之一,用户点击链接或广告就能下载游戏,高转化率让这种营销方式成为互联网的主流。”互联网和游戏行业观察员张树乐表示。
熟悉游戏推广业务的李可(化名)向南都记者透露,游戏在短视频平台推广时,首先会要求游戏推广者在短视频平台的广告系统中提供游戏的“三证”(软件著作权、游戏备案号、游戏版号)。平台审核通过后,游戏推广者即可在平台的广告系统中发布任务。具备相应商业推广资质的主播可在短视频平台的广告系统中接取相关任务、获得相关报酬,短视频平台则会收取相应的手续费。
“我记得有不少游戏在换了好几层‘皮’之后,就出现在了某短视频平台的推广白名单中”,李可向南都记者透露。不少短视频平台的游戏资质审核看似严格,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却只是走过场。其中,同一款游戏可以通过“一鱼二兽”的方式,被游戏厂商拆分成多款甚至数十款换皮游戏,唯一的区别只是游戏名称和App图标,但游戏画面和玩法几乎一模一样,然后陆续上架到短视频平台或其他渠道。李可说:“很多从短视频平台下载的游戏,玩起来似乎很熟悉,只是部分人物造型和场景设计不同,因为它们的内容可能来自同一个游戏包,只是以不同的游戏版号上架。”
有业内人士认为,上述问题的根源在于平台审核责任没有落实到位。“简单搜索一下就能知道游戏是没有版号,还是申请了游戏版号,但目前看来,不少短视频平台并没有尽到审核责任,只是机械地执行审核流程。”
“即便主播是通过直播进行推广,平台上出现无证游戏‘广告’,平台同样有责任进行监管。”张树乐说。当短视频平台作为内容分发平台存在时,平台上活跃的大量主播所创造的内容(包括各类产品推广、引流广告)很难被第一时间发现和监管,甚至平台对此类行为的监管有所放松,导致直播这种即时内容生态中出现了无证游戏的推广。
专家:平台不能使用“避风港原则”
“推广没有版号的游戏,可以认定为推广非法出版物。”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副主任赵占玲对南都记者表示。根据《关于移动游戏出版服务管理的通知》第十五条规定,未按本通知要求履行相关审批手续而上网出版运营的移动游戏,一经发现,将被相关出版行政执法部门作为非法出版物查处。
游戏厂商、短视频平台、推广无版号游戏的主播的责任该如何划定?对此,赵占岭表示,主播在直播过程中推广游戏,主播属于广告主。根据广告法,广告主应履行两项审核义务,一是审核广告主资质,二是审核广告内容合法性。作为广告主,主播不履行审核义务或者明知推广无版号游戏属于违法行为。短视频平台首先应对游戏进行审核,而在此过程中,其明知或应当知道游戏没有版号,因此也应当对游戏企业的违法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张树乐也认为,无论是主播还是短视频平台,一旦推广没有版号的游戏,也属于违规行为,与虚假广告无异。他还表示,短视频平台对主播自身行为监管不力也应承担连带责任,“不能拿‘避风港原则’来逃避责任”。
对此,赵占岭表示,治理这一乱象主要有两个思路,“一是游戏管理部门和市场监管部门要联手,市场监管部门加大对主播违法行为的监管处罚力度,游戏管理部门对游戏企业的违法行为进行处罚;二是要求直播或短视频平台加大对主播违法行为的管理力度。”
采写:南都记者 陈培军